漫畫–小圓輕鬆一刻–小圆轻松一刻
HUMAN LOST 人間失格
話說張細君正在夢幻其中，忽聽背後船尾高叫停輪，嚷着姨娘的小船散失了。你想，張仕女是如何亮的人，火燒雲同機的舉措，她曾經看得像玻累見不鮮的遞進；等到雲霞央浼另坐一船拖在背面，滿心更冥了。現在果半路解纜，這明明是預約的安排，她也齊趁勢落篷，省了廣大周折。當時繼元過船來報請長法。張細君下令雖然仍然開輪，大家夥兒也都心領神悟了。差時，機輪策動，當晚停留。次早到了營口，有一班政界親友前來祭弔。開喪出喪，又繁盛了十多日。嗣後花容玉貌軒冕，形成黃土鬆楸，一棺附身，成套都已。這便是殷實跌宕的金雯青，一場幻像的到底。按下不題。
方今且說彩雲哪邊會路上逃呢？這原是雯在京都臨行時和孫三兒蓋棺論定的計劃。旋踵孫三兒應諾了彩雲同到南，專程在濮陽搭班唱戲。雲霞或者了一出金門，便明公正義地嫁他。兩人定議後，彩雲便叫三兒趕先出京，替她租定一所小洋房，場所要幽寂一點，買些臨機應變粗俗的中西亞傢什，僱好使喚的家奴，等和氣一到邯鄲就有棲居之所。她料定在永豐總有一兩天遲延，趁此會溜走。竟然張家裡到崑山後，整天也不愆期，船過船地就走。在專家前頭，穿麻帶孝的攔截靈櫬，亞於法兒可脫了結身。虧火燒雲心靈手敏，立馬變了計；也靠着她帶出去的密友車伕貴兒，給約在船埠待的三兒通了信，就另僱了一隻通同好的拖船。好在雲霞塘邊的老媽黃毛丫頭都是一條藤兒，爽性把三兒藏在船中。開船時掩人間諜地同開，一到更深人靜，老曾解了纜。等着望族喝發端，實在已分開了十多里路了。這便何謂錢可通神。立地一解纜，調集船頭，恰遇湊手，拉起滿篷長進海直駛。差之毫釐同輪船通常的快，後背也幾分流失尋找的緊信，世族都放了心了。火燒雲是躍出了金枷玉鎖，去換腐敗的生活，且不說是喜悅。三兒是把名震全國的西施損人利己，近年又搭上了夏氏棠棣的班，某月包銀也夠了寓居的澆裹，也就是說亦然樂陶陶。船靠了浮船塢，也就是說三兒早有計劃了一輛扎彩的雙牛車，十名鮮衣的鑽井隊，來招待新老小。不用說新租定的靜安寺路虞園左右一所冷寂精雅的小別墅內，燈綵煥，音樂豁亮。不用說彩雲一到，相似拜堂、祭祖、坐牀、撤帳，行了暫行大禮。這樣一來三兒同學的子弟們，夏氏三哥們兒同着向菊笑、蕭紫荷、筱蓮笙等，都來覽勝大典，一鬨地聚在洞房裡，喝着、唱着、鬧着，直鬧得把彩雲的鞋也硬脫了下去做鞋杯。三兒只好逃脫了，火燒雲倒局部窘急。竟是向菊笑善爲人，搶返回完璧歸趙她。眼前火燒雲很顧念他一種圍魏救趙下的救難，對他微笑地道了謝。當晚直鬧到天明，肇始散去。火燒雲雖則過慣放浪的飲食起居，然終沒排出權威溫情的氣氛圈裡。這種粗莽而帶流氓式的放浪，在她仍是正次經歷呢，卻並無可厚非得海底撈針，反覺鮮活有興。爾後彩雲就和三兒雙宿雙棲在咖啡屋裡，度他倆優伶社會的生。三兒每日除了晚間登場唱戲，魯魚亥豕伴着雲霞飛往耍，饒引着下輩們在家裡彈絲品竹、飲酒打賭。彩雲不用避嫌，攪在一起，倒和這班優廝混得熟了。向菊笑最會獻小周到，和雲霞買俏吊膀子，先天性整天比全日親如一家了。
自古以來道陶然歲月易於過，雜沓的時日更加一揮而就。驚天動地離了金門，跟了孫三兒久已兩個月了。有成天，幸而夏令時的夜間，三兒出了門；火燒雲新浴初罷，晚妝已竟，僅僅當俗，靠在陽臺上乘涼閒眺。忽聽錢物比鄰車馬喧闐，人聲熱鬧。昂首一望，凝望滿屋裡明燈和汽燈分隔着開得火光燭天，正廳上坐滿了衣冠齊楚的賓客，便餐間裡擺滿了奇葩，成列了金銀箔盛器，刀叉碗碟，解是開席客。元元本本這熱土鄰，是個比他們事勢開闊的一全園圃的住宅，和他們嚴緊相靠，只隔協辦短牆。那婦嬰家甚爲奇幻，男莊家是個很俊偉倜儻的華人，三十明年年齒，白的四方臉，清疏的生日須，像個闊氣的紳士。內當家卻是個外僑，生得肌膚富麗堂皇，褐發淚眼，三十已過的人，仍然風姿嫋嫋婷婷，屢見不鮮西裝打扮時，不失爲西部美人。只是出門發端，偏歡騰朝珠補褂，梳上個船形長髻，拖一根孔雀小翎，弄得殊形詭狀，惹起雯細心來。早已經心刺探過，曉得是陝西人姓陳，北洋通信兵的企業主，娶的是芬蘭共和國內助。往常火燒雲出來涼快時，總見她倆倆創口協同坐着有說有笑。近幾天來，只剩那外公只了，而且滿面含愁，彷彿有意識事的形狀。有成天，驀地把眼光諦視了她少焉，向她聊地一笑，要想操貌似，雲霞焦急避了躋身。昨兒個朝，乾脆和貴兒在洞口搭話下牀。不知怎地被他明白了彩雲的來歷，託貴兒問詢肯拒人於千里之外訪問像他一樣的人。彩雲素性本喜拈花惹草，聽了貴兒的過話，齏粉上雖說了幾聲吃驚，寸心卻體己歡樂。正思維和推求間，那晚忽見間壁諸如此類萬箭攢心的展銷會，使她頓起了一種無緣無故的感到，益看得存眷了。那晚的主婦彷佛不在校；男東道主也沒到過陽臺上，只在橋下殷招喚來賓。忙了陣子，就見那庭園中旋風也似地涌進兩乘四角穗子、黑蝶堆花藍呢轎。轎簾打起，走出兩個豔臻臻、顫巍巍的妙人兒：前一下是長身玉立，美貌，識是林黛玉；後一個是丰容盛鬋，亮晶晶，便是金小寶。老媽子大姐，簇擁着進去了。爾後又輪蹄沒出息地來了一輛鋼條皮篷車，繼續衝到階前，卻載了個嬌如沒骨、年富力強的陸蘭芬。陸延續續，花翠琴坐了自拉繮的亨斯美，張書玉坐了印油輪的轎式龍車，還有詩妓李蘋香、花榜狀元林絳雪等，都樸實大方，姍姍其來。持久粉白黛黑，燕語鶯啼，頓把餐室廳，化做碧城錦谷。一羣賓也如癡如醉，有冷笑的，有戲的，有拇戰的，有謎語的。傳頌聲，絲竹聲，嘈雜蕃昌，好象另是一番大世界。那邊的喧譁，越來得此間的僻靜，愣愣的倒把火燒雲看呆了。突兀驚醒似地喃喃自語道：“我真發昏死了！我如此一個人，難塗鴉就這樣落寞守着孫三兒胡攏畢生嗎？我真嫁了伶人，無須被宇宙人笑歪了嘴！無怪乎連相鄰姓陳的都要來哨探我的來由了。我搶地想盡，雖然怎麼辦呢？部分要警備金家的放任，單方面又要絕交三兒的軟磨。”低頭想想了少頃，蹙着眉道：“非找幾個張家港有權力的人糟蹋一念之差，撐不起這個……。”一語未了，猛然間暗中有人在他水上一拍道：“怎麼釁我情商呢？”火燒雲驚，回過頭來一看，本來是向菊笑，立在她鬼鬼祟祟，嘻開嘴笑。彩雲手撳住胸脯，瞪了他一眼道：“貧的，嚇屍首了！豈不歡唱，這一準跑到這來！”向菊笑死皮賴臉伏在她氣墊上道：“我特意爲着你，今晚藉口咽喉啞，請了兩天假，跑來瞧你。不想倒嚇着了你，求你別怪。”彩雲道：“你多恁來的？”菊笑道：“我曾來了。”火燒雲道：“云云我吧，你全聞了。”菊笑道：“戰平。”火燒雲道：“你分明我爲的是誰？”菊笑觀望道：“爲誰嗎？”火燒雲披了嘴道：“沒本心的，全爲的是你！你不知底嗎？忠誠和你說，我和三兒過得見怪不怪的日，不犯起那些胸臆。就爲心心愛上你，臉上礙着他，不行稱我的心。要稱我的心，只有獨立自主。你要懇摯和我好，快些給我念頭子。你要我和你接洽，而外你，我本就無亞私家好議商。”菊笑忸捏地拉了彩雲的手，低着頭，頓了頓道：“你這話是真嗎？你要我年頭子，方是多着呢。找幾個保護人，我也現成。我仝是三歲小，不能叫我見了舔不着的糖就跑。我也病不信你，請你包容我真愛你，給我好幾靈的力保，死也甘當。”話頭時，直撲上來，把彩雲緊繃繃抱住不放。彩雲看他急切，嗤的一笑，輕度排了他的手道：“急嗬喲，鍋裡饅頭嘴邊食，有你的總是你的。我又錯事不願，今兒個太晚了，假定抽冷子他返回，倒二流。趕次日早或多或少來，我準不哄你。你先把法子隱瞞我，找誰去維護，何許裁處，咱們老實羣衆酌量一霎。”菊笑情知躁動不來，只得訕訕地去斜靠在東首的牢上，努着嘴向間壁道：“你要尋保護者，正巧現保護者就擺在你當前。那訛謬清河老牌的四庭柱都聚在一桌上嗎？”彩雲驚呀地問道：“怎麼着斥之爲四庭柱？四庭柱在豈？”菊笑道：“率先個就是你們的比鄰，姓陳，諡驥東。坐他做了無數番邦文的書，又住過外域廣大當兒，這邊每大使拜服他的才情，他說來說差之毫釐說一句聽一句，因爲每戶叫他‘領事館的庭柱’。”彩雲道：“再有三個呢？”菊笑指着東道國左方坐的一度瓜子臉、沒髭鬚，衣裳穿得挺挺脫脫像旗人家常的道：“這即若終審公堂的正讞官寶子固，老少皆知租界上的活鬼魔。戶都叫他做‘新縣衙的庭柱’。還有在地主右面的那一位，黑蒼蒼的顏色，脣上翹起幾根淡須，瘦瘦兒，盛氣凌人稍事駑鈍的，是安陽古冥鴻。也是着名的異國一表人材，讀盡了外域書，做得外人都做不出的外國著作。字林西報社請他做了編輯員，別的報館也迎候他，這稱之爲‘異域報館的庭柱’。又對着咱們坐在之間的生青春的小重者，妝點亮麗，意氣飛揚，是德黑蘭灘上大名鼎鼎的金遜卿，混名金獅，挑升在堂子裡稱王道霸，龜兒鴇婦沒個雖他，這乃是‘堂子裡的庭柱’。於今不理解什麼事，剛巧把四庭柱配了四彌勒，都在總共。也是你的天緣可好，一旦他們沁幫你霎時，你還怕哪門子？”彩雲道：“你且別吹嗙。我一番都不認，幹什麼會來幫我呢？”菊樂道：“這還閉門羹易？你不結識，我可都認知。苟你毫無沒齒不忘，我這去找他倆，一準有個道道兒，明晨來回復你。”彩雲賞心悅目道：“那麼，終將請你就去。我謬這樣人，你憂慮。”說着，就催菊笑走。菊笑又和彩雲歪纏了半天，雯只有稍許給了些長處，才把他混了。待到三兒回家，雲霞一點不露印子地周旋了一夜。翌日戰後，三兒怕彩雲在家迷戀，約她去逛虞園。火燒雲情不行卻，蓄謀裝得很痛快的直玩到彌留之際，方出園門。三兒自去戲園，叫彩雲獨門且歸。彩雲一尺幅千里裡，提早洗了浴，重新對鏡整妝，只梳了一條淌三股的樸辮，擐肉色緊緊汗褲，套了玉雪的長毛襪，披着按鈕式的薔薇色半臂。把侍女保姆都鬼混開了，一人懶懶地斜臥在臥室裡一張涼榻上，手裡搖着一柄小吊扇，雙眼半開半閉地候着菊笑。滿房寂然的，忽聽考勤鍾鏜鏜地敲了六下，衷心便略煩雜奮起。片刻蒙菊笑研究的成就，瞬息又模擬菊笑亢奮的姿態，無意神魂迷惑，夢魂捨本逐末，意酣睡去。矇矓間，八九不離十菊笑絕口地閃了入，像貓聯歡蝶平常，擒擒縱縱地把和好搏弄。但覺輕飄飄的身材在軟的虛無裡，幾許沒撐拒的力氣。又猶菊笑變了一條靈幻的金蛇，溫膩的潛勢，轉彎抹角地把己灌頂醍醐似地新化了全身，要動也動不足。倏忽又見菊笑成了一隻脫鏈的猴，在小我前因後果隨從只管踊躍，從新猜度不着。中心一急，即刻嚇醒東山再起。睜一看，可以是呢，和睦早在菊笑懷中，和他抱抱地着。彩雲佯嗔地瞅着他道：“你要的，我都依了你，該稱心快意了。我要的，你一句還靡給我說呢！”菊笑道：“你的事，我也都給你辦妥了。昨日在這時出去，我就上鄰去。她們瞧見我去，都很希罕。我先把寶翁約了下，任何地把你的事語了。他一聽你進去，美絲絲善終不得，如何事他都極力揹負，叫你雖說放手辦事。掛牌的那天，他來吃開臺酒，替你做場面。或，一兩天，他以瞅你呢！出冷門吾儕該署話，都被金獸王隔牆有耳了去，又傳話訴了陳老子。金獅沒說嘿。陳父親在我臨走時，卻很熱心地悄悄的兒向我說，他很屬意你，穩定效忠增援；等你鄭重掛牌後，他要整日來和你娓娓而談呢！我想你的事，有三個庭柱給你繃，還怕怎麼！現在時只消推敲租定屋宇和離異老三的形式了。”雲霞道：“包場子的事，就託你辦。”菊笑道：“今天我曾經看了一所屋子，在燕慶裡，是三樓三底，近水樓臺正房帶套間，倒很寬大頂事的，沒事你他人去看一趟。”雲霞正巧一刻，忽聽貴兒在前間咳一聲。火燒雲察察爲明有事，便問道：“貴兒，爭事？”貴兒道：“外圍有個姓寶的嫖客，說妻室分明的，要見娘子。”雯信口答題：“請他樓上外屋坐。”菊笑發起急來道：“你怎麼樣一請就請到牆上，我在這邊，什麼呢？”雲霞勾住了菊笑的項脖，目不斜視炎炎地送了一個口親道：“正常人，我到底是你的人。吾輩既要仗着人家的氣力，來圓全吾輩的歡，爲什麼至關重要次就冷了儂的心呢？只好委屈你避一避罷！”菊笑被雯這陣迷茫，早弄得神搖魂盪，不能自助，師出無名商酌：“那麼讓我就在房裡躲一躲。”雲霞一手掠着蓬的雲鬢，招徐徐地撐起嬌軀，笑着道：“我察察爲明你不懸念，可是怕我和旁人去好。你真瘋了，我和他初晤面，有何以證書呢？單獨你們男士忌妒心是雲消霧散理講的，在我是虛情假意，你聽了一碼事的傷心。我吝你蒙冤枉的哀愁，之所以我寧求你走遠丁點兒倒純潔。”一壁說，一壁挽了菊笑的手，拉到他內室後的小樓梯口道：“你在此下來，不會碰到人。咱次日再會罷！”菊笑無心好象受了妖術習以爲常，一步一形式走出了。